鄧泰山：廢墟中開出詩意的花
古殿殿主
一、傳奇的誕生
在1980年的蕭邦大賽賽場中，鄧泰山一直都是低調的參賽者，這位長相十分青澀，又帶著一個大眼鏡的男孩，在一輪一輪的競爭中，逐步地上升，他的南斯拉夫同學波哥雷理奇(Ivo Pogorelic,1958-)（當年他們兩人都是莫斯科音樂學院的同學），正與他相反，在演奏上的顛覆傳統極度吸引著評審與現場觀眾的目光，而正當人們都在猜測到底誰會奪冠的時候，波哥雷里奇居然就被淘汰，沒能進入最後的決賽，當時引發賽場中的一時騷動，評審團成員之一的阿格麗希(Martha Argerich,1941-)憤而退席，一時之間波哥雷里奇成為全球矚目的焦點，所有的媒體都對他非常有興趣。而就在波哥雷理奇被淘汰之後，這位來自於共產越南的眼鏡男孩，進到決賽，最終橫掃賽場，囊括許多獎項，包括金牌、馬祖卡獎、波蘭舞曲獎等。這位當年的男孩，後來的際遇也與波哥雷里奇大相逕庭，獲獎後發行唱片並不多，演奏邀約也不多，但是在他那質樸的特質下，持續精進演奏藝術，近年來反而成為未來「真正大師」的接班人，而波哥雷理奇則在彷彿明星光環的加持下，數度引起爭議，發行不少張張突破傳統的專輯，但後來竟日漸消沈，演奏藝術不知道該往哪？
二、戰火淬鍊的音樂之路
鄧泰山1958年出生於越南的戰亂時代，父母是越南中國華僑後代。他的父親鄧丁雄是越南先鋒派詩人，在鄧泰山出生之前，就被打為越南的「反革命」份子。鄧泰山的母親是越南的鋼琴教母：蔡氏蓮，是越南第一位畢業於法國巴黎音樂學院的女性鋼琴家。後來蔡氏蓮嫁給小她六歲的第二任丈夫先鋒詩人才子鄧丁雄。1958年鄧泰山出生於越南河內，鄧泰山以中國五嶽「泰山」取名。鄧泰山的音樂啟蒙老師是他的母親，六歲開始跟開始跟他母親學習鋼琴，七歲進入河內音樂學院（他母親擔任河內音樂學院教授），當時1965年越戰已經開打。為躲避戰爭，河內音樂學院全校遷校至靠近中國邊境的深山防空洞中，學生們在防空洞中彈著一架殘破的鋼琴，非常刻苦。1970年，鄧泰山母親代表北越被邀請參訪蕭邦鋼琴大賽，鄧泰山也跟母親一起前往，12歲的鄧泰山第一次在波蘭的華沙愛樂廳聽到1965年的蕭邦大賽金牌得主阿格麗希現場彈奏的蕭邦第一號鋼琴協奏曲。
三、蕭邦大賽的黑馬
鄧泰山在山區的河內音樂學院整整度過八年克難生活。1974年16歲的鄧泰山遇到來自蘇聯的鋼琴家艾薩克卡茲(Isaac Katz)，卡茲親自指導了鄧泰山，並推薦他前往蘇聯莫斯科音樂學院就讀。1977年19歲的鄧泰山正式進入莫斯科音樂學院主修鋼琴。1980年22歲的鄧泰山代表北越參加蕭邦鋼琴大賽。最後獲得蕭邦大賽創辦53年來第一位來自亞洲的金獎獲得者。賽後他選擇回到莫斯科音樂學院繼續求學，直到1986年28歲他才在日本正式展開他的職業鋼琴家演奏生涯。
四、打破西方壟斷的亞洲先驅
1980年第十屆蕭邦大賽奪冠，鄧泰山比李雲迪（2000年第十四屆冠軍）早20年，為亞洲鋼琴家首次打開蕭邦國際大賽金牌的大門。冷戰時期因北越背景遭美國拒發簽證，直至1995年入籍加拿大後，才首次進入美國登上紐約林肯中心舉辦獨奏會。
五、教育傳承與大師典範
鄧泰山曾任教加拿大蒙特婁大學20年，現為美國歐柏林學院、新英格蘭音樂學院教授，並任台灣師範大榮譽講座教授。由於是蕭邦大賽金牌得主，他曾四度擔任蕭邦大賽評審（2005-2021），強調「海選比決賽更關鍵」，並偏愛「具爭議性但充滿想像力」的新秀。他的門生，也是加拿大國籍的華裔鋼琴家劉曉禹，2021年在第十八屆蕭邦大賽獲得金牌，造就師生相隔40年獲得金牌的成就與嘉話。
六、結語
最近第十九屆蕭邦大賽正如火如荼進行中，網路上有知名YT音樂評論人提出了一代不一代的看法，其實真正的原因或許不是彈奏技術一代不如一代，以鄧泰山為例，其生涯象徵「在限制中創造極致」——從防空洞紙板琴鍵到金色大廳，重塑了苦難與藝術的辯證關係。加上他時常說：「我沒有鴻鵠大志，此生只想把鋼琴彈好。若有人從我的演奏中得到喜悅，便是最快樂的事。」他的音樂精神是：真正的藝術是在廢墟中開出最美麗的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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